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,就不喜热闹了,喜欢幽。不仅如此,还喜欢这个幽字。总觉得,有些文字天生就带着某种性格的,就像炎,让人热,就像醉,有种酒香。
这个幽字,她让人读着就有种芬芳,让人联想到孤山的梅,联想到庭前的兰。于是,我便觉得,幽注定是要与独字在一起的,为幽独。
幽独两个字,有共同气质,它是一种静的状态。林徽因说,那种静,在静里似可听到那一处琤琮的泉流,和着仿佛是断续的琴声,低诉一个幽独者自娱的心调。
那么独幽的时候,心灵应该是有所归属的。也许是一个人喝茶的时候,只为自己烧水,只为静静地等水开,不担心别人等待,不担心会冷落了谁。窗外,或阳光,或残雨,或飞鸟,或落花满地,都与自己无关。直到水开,也不急,只慢慢地提壶烫壶,醒茶洗茶,才不紧不慢地泡上。泡好了,也只呷一口,含在嘴里,任茶水茶香绕舌后才慢慢吞下。这时候的心,完全归属于茶。
我习书法。是读中师的时候习的,二十几年来,断断续续地写过一两次,却一直没有坚持。现在人到中年了,反而起心动念起来。写字的时候,我便常常会关掉手机,关掉朋友圈,关掉与外界的来往,摊开一张宣纸,研上一碟墨,然后恭恭敬敬地坐下,拿起笔,只为认认真真地完成一幅心经。几个小时,任笔尖游弋在一笔一划中,随墨水在宣纸间一点一点渲开,心如莲净,这一刻,我只属于这些字。
我的第一本小说是2015年出版的,从这一年起,我便一直在写。写文章的时候,我会把自己完全扔到故事情节中去。不管悲情还是耽美,故事中的主人翁有时就是我自己,她的哭中有我的泪,她的笑中有我的喜。但有时又和我是没有关系的,主人翁只是主人翁,我只是我。我在故事中,只是当个操盘手,当个冷眼旁观者,开心的时候,就让她笑一笑,讨厌她的时候,就让她去受苦。但不管怎样,我的情绪,却一直都属于情节里的。
我这一切,究竟属不属于幽独呢?
今天早上,发现庭院里的一株白梅开了,开在微雨中,很清浅,却有很深的墨韵。这株梅还是去年一个朋友送的,知我喜欢白梅,就从山里挖了一株过来。因此没有等待,想不到竟开了。只有两三朵,可对我来说,恰好。多了太热闹,我反而不喜欢。
半飘残雪,斜卧低枝。只一眼,我便觉得,幽独这两个字给她,绝配!
想起前两天跟着朋友去喝茶,遇上一位泡茶的姑娘。二十来岁的样子,是我读中师的年龄,见我们到来,她也不说话,只是一直微笑,半含着头专心地烧水,为我们泡茶,她的笑里有一种朴素的明媚,她的人给人一种静影沉璧的感觉。
她对茶的恭敬,让我敬畏。我想,这才是幽独地最高境界!
静有很多种,有大雨过后的沉静,有凡尘喧嚣后的宁静,有尘世归隐后的平静,也有过尽千帆后的淡静。那么幽独又是一种怎样的独呢?我依然说不清。但我知道,当光阴把一切席卷而去,剩下的那一柸素怀,一定是幽独;当爱情把一切席卷而去,留下的那一种平静,一定叫幽独。
独坐幽篁,幽兰庭前。幽独的日子,在岁月里一定是可以开出花来,而且带着芳香。